文 / 周效敬

编辑 / 张小燕  审校 / 刘兴宇

全文 5278 字

“数字化”一词在“两会”代表提案和政府工作报告中出现多次之后，这次又以重墨写入“十四五”规划和 2035 远景目标，你没看错，一个万物皆可数字化的时代向我们走来了。

宏观上看，“十四五”规划和 2035 远景目标（“规划”）是根据中央的建议编制，它是一部阐明国家战略意图，明确政府工作重点，引导规范市场主体行为的规划，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牛透社注意到，该规划共 19 篇，65 章，前四篇主要是下个阶段的宏观论述，主要讲总领、讲虚实、讲空间，拎关键词的话分别是：

一、环境、方针、目标；

二、创新；

三、现代产业体系、实体经济；

四、国内市场。

第五篇为“加快数字化发展 建设数字中国”，用四个章节详细阐述了国家的数字化战略，强调以数字化转型来整体驱动变革。

本篇我们就聊聊数字化的前景与隐忧，无论是机遇还是忧虑，都不妨碍它成为 To B 的好时代。

01 蓝图里的数字化

要问未来中国的数字化会是什么样子，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去理解：

发展数字经济，这是生产方式上的变革。关于生产方式的重要性，伟大导师在其经典著作中早有论证：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也是划分社会类型的基本标志和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

从男耕女织到机械化运动，从信息化浪潮到云计算时代的远程线上办公，无不是生产方式的变革。未来，数字经济会给生产方式的变革带来更多的可能。

建设数字社会，这是生活方式上的变革。人们对于数字社会的感触会更直观，当下人们用手机买菜、订餐、购物、机器人餐厅等，都是数字化的小试牛刀。未来的数字社会是什么样子，可能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打造数字政府，则是治理方式的变革。即使是无为而治的服务型政府，也必须与市场和社会同频同步，否则很难做好服务，更别谈治理。

在以上三个领域的基础上，再加上数字生态建设，便构成了数字中国的战略骨架。

1.数字经济

规划从“创新应用”、“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三个方面去阐述了国家的数字经济战略。

创新应用好理解，后面两个绕口令似的短语讲的则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产业数字化，即传统产业被数字化的技术、商品与服务在多个方向、多个层面与多个链条的加速渗透，笔者理解为，它的核心是产业，是传统产业被数字赋能的过程，相当于“产业+”，后面加的是数字化这样一个概念。

而数字产业化，核心则是“数字”，数字要做什么？要产业化。它是指互联网数据中心（IDC）建设与服务、云计算服务等数字产业链各环节，形成产业去发展。

举一个不是十分恰当的栗子，它们的辩证关系有点像“全民娱乐化”和“娱乐全民化”这两个词语，娱乐带来的是“娱乐至死”时代，数字带来的是数字化的新世界。

（1）关键数字技术的创新应用

关于关键数字技术的创新应用，规划列出了几个关键的领域（高端芯片、操作系统、人工智能关键算法、传感器等），更强调基础理论和基础算法的突破与迭代应用，加快布局前沿技术（量子计算、量子通信、神经芯片、DNA 存储等）。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 To B 类软件厂商非常关注的开源问题，规划强调开放性，支持数字技术开源社区等创新联合体发展，完善开源知识产权和法律体系，鼓励企业开放软件源代码、硬件设计和应用服务。

（2）数字产业化

数字产业化则按数字产业链各领域的发展成熟程度，大致按降维次序分别提出了各项要求：需要培育壮大的产业有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网络安全等；需要提升的有通信设备、核心电子元器件等；需要构建基于 5G 的应用场景和产业生态。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规划再次提到了“开放”，鼓励企业开放搜索、电商、社交等数据，发展第三方大数据服务产业，你是否嗅到了来自未来的信号？

（3）产业数字化

关于产业的数字化，规划强调实施“上云用数赋智”行动，推动数据赋能全产业链协同转型。在重点行业和区域建设若干国际水准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和数字化转型促进中心，深化研发设计、生产制造、经营管理、市场服务等环节的数字化应用等。

2.数字社会

数字社会的规划主要从宏观到微观进行，从公共服务、智慧城市和数字乡村到数字生活图景。

公共服务聚焦教育、医疗、养老、抚幼、就业、文体、助残等重点领域，推动数字化服务普惠应用；

智慧城市和数字乡村强调居住，以数字化助推城乡发展和治理模式创新，全面提高运行效率和宜居度；

数字生活图景则从家庭和个体的角度，推动购物消费、居家生活、旅游休闲、交通出行等各类场景数字化，打造智慧共享、和睦共治的新型数字生活。

3.数字政府

关于数字治理，规划强调将数字技术广泛应用于政府管理服务，推动政府治理流程再造和模式优化，目的则是提高决策的科学性和服务的效率。

（1）公共数据开放共享

如题，规划强调公共数据的开放和共享，给予公众和社会更多使用数据之权利。沿着数据的利用链条，规划要求建立健全国家公共数据资源体系和健全数据资源目录和责任清单制度，建体系和制度，相当于建一个房子，然后给访客定规则。

做好了前面的工作，后面就是数据的开放了，当然，基础公共信息数据、高价值数据集等必须是安全有序地开放。同时，公共数据服务也将纳入公共服务体系，第三方对公共数据的挖角和利用也将得到鼓励。

（2）政务信息化共建共用

政务信息化共建共用，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上云。规划要求深化信息系统整合，提升跨部门协同治理能力，要求快速部署、快速迭代和弹性扩展，以上要求再基于云计算的特性，上云是政务系统的优先之选。

艾瑞咨询的数据显示，2019 年中国政务云市场规模为 527.7 亿元，当时处在由底层基础设施建设向信息共享、数据融合过渡的阶段，从“上云”迈向“云上”正在成为中国政务云市场的主旋律。未来，国内有实力的云计算厂商，有望在政务云市场切下不小的蛋糕。

（3）提高数字化政务服务效能

服务效能是指服务的效率和能力，规划要求从运行方式、业务流程和服务模式三个维度推进政府的数智化，通过数字技术提升全流程一体化在线服务平台功能，辅助决策，提升突发公共事件的应对能力。

4.数字生态

在数字生态的打造上，政府的服务者角色体现得淋漓尽致。树立规则、营造政策环境、网络安全保护，一套组合拳下来，目的就是建立起面向全球的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1）数据要素市场规则

2020 年 4 月 9 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首次把数据作为要素，提出数据市场化配置的发展方向。社会经济系统运行的基础是各种要素的优化配置，要素也是政府调控经济、促进社会公平的有力手段。

关于建立健全数据要素市场规则，规划提出的原则是“统筹数据开发利用、隐私保护和公共安全”，“统筹”就是通盘筹划，统一安排和规划。这就意味着，建立要素市场规则的时候，不会只开发不保护，也不会为了保护隐私而阻碍数据的开发利用，做到各方面的合理统筹。

这部分也是先强调建立数据资源产权等基础制度和标准规范，培育数据交易平台和市场主体。数据保护的主要领域是国家利益、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值得一提的是，未来也将推动数据的跨境流动，当然前提是要做安全评估，在数据流动方面国家更加开放自信了。

（2）政策环境

营造政策环境方面，规划依然支持平台企业的创新发展，亦强调加强监管、打击垄断。

2020 年 11 月，就在蚂蚁集团正式 IPO 的前夜，网贷新规草案发布，监管层猛踩一脚刹车，金融科技巨头的上市之路戛然而止。此前媒体估算，蚂蚁集团将是当年全球最大的 IPO，按照估值 3120 亿美元算，是美国花旗集团公司规模的 3 倍多，也超过沙特阿美创纪录的 290 亿美元的 IPO 记录。目前来看，在反垄断监管之下，蚂蚁集团难以达到这个巅峰了。

不只是蚂蚁集团，2021 年 3 月 12 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官网发布信息， 根据《反垄断法》，对包括腾讯、百度、美团、苏宁以及阿里巴巴、京东、字节跳动、滴滴控制的关联方在内的 12 家中国互联网科技公司作出顶格处罚，分别处以罚款 50 万元。这一数额的罚款对互联网平台来说，远不及九牛之一毛，更多是象征性惩罚，姿态成分更大。

在新兴的无人驾驶、在线医疗以及颇有争议的智能配送领域，规划指出要探索建立相关法律法规和伦理审查规则。

这个很好理解，比如无人驾驶模式下的汽车撞了行人，该起诉无人驾驶系统供应商还是汽车公司，各方的责任如何厘定？被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小哥，逆行、闯红灯是因为他的素质不高不想遵守交通规则吗？以及医疗领域新出现的一些问题（比如，换头术），都需要制定相应规则，包括伦理审查规则。

（3）网络安全保护

关于网络安全保护，规划同样强调先建立健全相关法律法规和制度标准以及信息基础设施的保护体系，加强重要领域的安全防护能力。

（4）网络命运共同体

构建网络命运共同体，所站的高度是全球视野，推进网络空间的国际交流与合作，建立全球互联网治理体系，同时向欠发达国家提供数字援助。注意了，国家还将积极参与数字税等国际规则和技术标准制定，对大型互联网企业来说，可能狼要来了。

“数字服务税”是欧盟对大型互联网企业的征税规则。美国的互联网科技公司，无需在欧盟设立子公司或实体机构，就能覆盖当地用户，获得巨额盈利，但并没有给欧盟国家留下太多税收，这是被开征“数字税”的主要动因。2019 年 8 月 26 日，“ 2019 七国集团峰会”在法国的比亚里茨落幕，法国就数字服务税征收问题与美国达成协议。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壮大，税收与税源背离问题在加剧。互联网平台公司快速成长，带来可观的税收收入，但这些税收其实是分散在全球或全国的购买者、使用者提供的，这会带来税收分配的问题。

对跨国公司征税很正常，互联网跨国企业不能例外，数字税可为各 IT 公司开展业务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在全球，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泰国等国家已经针对跨国的互联网科技巨头，展开数字税的实践。部分欧盟国家已经对谷歌、苹果、Facebook、亚马逊等美国公司开征数字税。

02 数字化的隐忧

数字化对人们生活的改变，触手可及。

牛透社曾报道，二十年来，从内容在线、沟通在线、娱乐在线到交易在线，再到今天如火如荼的办公在线，中国互联网将“人”的数字化不断向前推进。

而在 To B 时代，企业和组织被推到数字化的风口。

比如，某 IT 办公设备运营商起家于办公设备租赁，他们发现，企业对 IT 办公设备租赁数字化的服务需求越来越高，特别是在便利性和灵活性的需求上面。

为了解决企业运营当中IT的一次性投入资金占用比较大，资金管理比较困难，技术服务响应慢，设备效率低下，以及 IT 资产闲置等痛点，该公司推出了 SaaS 化租赁的模式，按月付费即可。他们还推出了 SaaS 工具“小熊 U 管家”，帮助企业对资产进行数字化的管理，从而做出数字化的决策。

这家办公设备运营商只是企业数字化的一个缩影，企业数字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更让人担忧。

在刚过去的这个春节前夕，一家教育领域的 SaaS 厂商，软件系统遭黑客攻击并勒索比特币，尽管被删数据的系统是一个内部的测试系统，但对外也是一个开发环境。该公司相关负责人告诉牛透社，由于备份机制不健全，导致一些数据（比如公司的商机、拜访记录等）无法恢复，而万幸的是，被删的数据是该 SaaS 公司自己的数据，并非客户数据。

信息安全对于 SaaS 厂商尤为重要，客户的大量数据都在 SaaS 厂商手上，如果 SaaS 被黑客攻击，对客户来说将是灾难性的。事件发生后，该公司意识到信息安全的重要性，决定与国内头部云计算厂商合作，做好数据的容灾备份工作。

企业都知道安全重要，但是否在安全措施上采取行动，要看自己有没有经历过惨痛的教训。

二月下旬，北京伟基律师事务所律师郭正军，就黑客攻击事件接受牛透社采访时表示，我国民法从著作权、商业秘密、隐私权、个人信息权等多个维度对与数据有关的正当利益予以保护，但仍远不能全面覆盖与数据有关的正当利益。对于尚处在上述保护范围之外的数据利益，目前民法界还处在学术探讨阶段，未形成一致共识，立法条件尚不成熟。并且对于类似上面提到的动辄删库勒索或破坏的恶性行为，民法的保护力度也远远不够。

郭正军表示，上面提到的行为，目前我国法律主要通过刑法进行规范。从 2009 年开始，我国刑法将针对计算机系统和数据实施的严重不法行为纳入规制范围，目前相关条文已施行12年，成为网络和信息世界秩序和安全的有力保障。另一方面，网络运营单位也应当积极采取和不断加强数据保护技术、措施和备份机制，做好数据安全的防护工作。这也是《网络安全法》对网络运营单位提出的要求。

360 集团董事长兼 CEO 周鸿祎有一个论断：“如果缺少科学的安全设计和体系建设，数字经济就相当于‘裸奔’，跑得越快，就越容易造成悲剧性的灾难。”的确如此，网络威胁将超越传统安全威胁，成为数字经济最大的安全威胁。数字经济的本质特征是软件定义世界，随着智慧城市的发展、工业互联网的推进，整个世界都将架构在软件之上，整个社会的运转、整个制造业的基础都将在网络攻击面前变得十分脆弱。

近年来企业安全问题频现，比如被黑客攻击的红杉资本、被删库的微盟、被勒索病毒攻击的台积电工厂等等。规划对安全问题已有涉及，这个问题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数字化是 To B 的好生意，但如果没有安全，就没有一切。